我曾經以為自己會離開這裡,想過放棄,希望靜靜的把這裡停留在夏天,以為生活已經沒事可述,令人泄氣的也不該提起,何況是那囤積太多無奈的回憶。但昨晚遇到他,提醒我曾經有人把愛傳給我,支持我,我沒被人完全遺棄。舊事已過,一切都變成新的。這是我一直歇力叫自己相信的話。
他是我的主診醫生,正確一點:他是其中一位。姓梁的,和大部份醫生一樣,面上都架著眼鏡,平凡外表。那年是1996,我要進行幾個檢查,其中一個是飲液體照平片,盡管事隔十年,我還清楚記得,那個女孩如何在密室手拿一杯比白漿糊更濃,簡直像裝修師傅用來撫平石牆的白泥,比白泥還要厚,我被勒令站進儀器裡,兩背畢直的緊貼鐵板,四野無人,身上的手術袍非常單薄,我的身體直發抖,除了溫度低,還因為我的心好怕。我看到遠處有個窗口,那裡是另一個房間,職員都躲在那裡隔岸觀火,他數 1, 2, 3, 說到 3 我就要吞下,一定要配合,好幾次他說我早了又遲了,要重複喝好幾次,才完成。最後我累了,嘴裡都是黏液和古怪的味道,我覺得自己像個小醜。那次我沒有哭過。以後,朋友給我嚐新的食物,我都會問清楚它的味道,尤其是那些五顏六色樣子可愛的果汁糖,我都不肯試的。
那只是前奏,第二個測試是由梁醫生操刀,那次我哭得很厲害,測試途中,我告訴梁醫生不想做了,哭著求他停手,他當時也差點心軟,但心知一定要完成,否則難向高級醫生交代。
我要側臥在床,醫生要用一支裝有鏡頭的館插入口裡,忘了是從口還是鼻,一直伸進頸內,因為要拍照所以館子要停留很久,某些 shoot 還要配合我吞噬動作,醫生先是很溫柔,我也很信任他的,但當館子走進頸裡,我開始感到不適,才發現上當,接著就開始哭了,因為哭,令測試不順利,哭聲裡我聽到他說,為何一個十來歲的女孩要做這些呢?他邊說另一隻手也邊拍打我的手,當時心裡那個門像被打開似的,原來還有人明白我。最後測試無奈地完成,事隔十年,他的愛心我一直沒有忘記。
昨晚我很誠懇的向他說:多謝你。我還向他的太太說,你的丈夫很好。你問我:現在是否當了護士?我笑了,那年整個病房都知道我這個小志願。
數年前,我曾經嘗試在網絡裡搜尋他,只是希望知道他的下落,可以的話寄一張小卡,告訴他我已經康復,不用再做兩棲動物,而且,過得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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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comment:
這種相遇的感覺一定很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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